功夫在詩外！

南宋詩人 陸遊 （1125-1210）在 1208 年、臨終前 兩年、84歲 時 給他的兒子 陸遹 寫的一首詩 示子遹 末二句：「汝果若學詩，功夫在詩外。」

出自肺腑地 告誡兒子 成為詩人的要訣，功夫並不只在 作詩的技巧技術上、而是在詩以外；詩以外 是指什麼？似是指 詩的內涵，亦即是 詩人的內涵，修養、學識、閱歷、眼界、視野，對世間事物、生活 的感受、思緒、等等；有之於內，才能 詩 之於外。

否則，就算有再高超的 文字 或 詩作 技巧，也只會是 內容空洞，言之無物。

 

“功夫在詩外” 對於其它 技藝 修煉 同樣是 道理。陸遊 所表達的、已近乎 莊子 《養生主》庖丁解牛 故事裡 談到的 “道”，「…所好者 道 也，進乎 技 矣。」意思似是說 「…愛好的是 道，已超越 技術了。」

道、已超越 技術 層面，是自我的超越；是人技合一，忘失自我，超越自我； 技 已完全變作是 自我的表達方式。

道 在之後 似是 已代表了 最高層次、最高的精神境界；謙卑 的傳統 令人 再不敢 輕言 道，不敢像 庖丁 般坦誠表示 所好者 道 也；所有技藝 都在 術 的 名義 下進行。

反觀 東鄰，千多年 學習吸收 中國文化 後，目標眼光 似更遠大，對技藝修習 似有更高遠的 憧憬 與 要求，技藝 都被給予 道 的名稱、如 茶道、花道、書道、武道…；似更能提醒 技藝修習者 應該目標遠大，亦更符合 中國古語 所云：“取乎其上，得乎其中；取乎其中，得乎其下；取乎其下，則無所得矣。”

當然，如果缺乏良好的基礎、良好的技術鍛煉，再高超的內涵 亦無從表達。

在資訊科技一日千里的今天，學習、提升自己的內涵、已經是只要有心，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一件事；不用上大學，名校們 都開始 將一些課程 放在網上，讓有心人自己 免費上課；在網上見過 哈佛大學 一門很受學生歡迎 的課程 《幸福課 Positive Psychology》，學習網站 或 YouTube 都能找到，似是 大學 通識教育的一部份，其它可能也會有、如 思考方法、Critical Thinking 之類 現代人 必需的學習。總之、免費網上課程是 應有盡有。

附上 似是 “功夫在詩外” 的源頭，傳統 認真的、身心投入的 技藝修行者 都會仔細研讀的 莊子 庖丁解牛 故事，語譯來自網上：

吾生也有涯，而知也無涯。以有涯隨無涯，殆已；已而為知者，殆而已矣。為善無近名，為惡無近刑，緣督以為經，可以保身，可以全生，可以養親，可以盡年。

 

【語譯】我的生命是有限，而智識卻是無限。以有限追求無限，是非常疲困的；既然已經知是這樣還要汲汲追求智識，只會更增加疲困罷了。為善不要有求名之心，為惡不要遭到刑戮，順著自然的督脈循虛而行以為常法，這樣就可以保護生命，可以保全天性，可以養護身體，可以享盡天年。

庖丁為文惠君解牛，手之所觸，肩之所倚，足之所履，膝之所踦，砉然嚮然，奏刀騞然，莫不中音，合於桑林之舞，乃中經首之會。文惠君曰：「譆！善哉！技蓋至此乎？」
庖丁釋刀對曰：「臣之所好者道也，進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時，所見無非全牛者。三年之後，未嘗見全牛也。方今之時，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，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，批大郤，導大窾，因其固然，枝經肯綮之未嘗微礙，而況大軱乎！良庖歲更刀，割也；族庖月更刀，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，所解數千牛矣，而刀刃若新發於硎。彼節者有閒，而刀刃者無厚，以無厚入有閒，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。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。雖然，每至於族，吾見其難為，怵然為戒，視為止，行為遲。動刀甚微，謋然已解，牛不知其死也，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，為之四顧，為之躊躇滿志，善刀而藏之。」
文惠君曰：「善哉！吾聞庖丁之言，得養生焉。」

 

【語譯】庖丁為文惠君宰解牛隻，手所觸的，肩所倚的，足所踏的，膝所抵的，骨肉相離其聲砉然，刀砍處其聲騞然，沒有不合於音節的，像合於殷湯的桑林舞曲，堯咸池經首樂章的韻律。

文惠君說：「好啊！好極了！技術怎能到達這般境界？」庖丁放下刀回答說：「臣所愛好的是道啊，已經超越技術了。剛開始臣宰牛的時候，滿眼所看到的無非都是整隻牛。三年以後，再也沒見到整隻牛了。到了現在，臣是用心神領會而不以眼睛來觀看，官能的作用已停止而只是心神在運用。順著牛身上天然的腠理，劈開筋骨的間隙，引刀入骨節的空處，都是順著牛的自然結構去用刀，經絡相連骨肉盤結處都未曾有絲毫阻礙，何況那大骨頭呢！好廚子一年換一把刀，他們是用刀去割筋肉；一般的廚子一個月換一把刀，他們是用刀去砍骨頭。現在臣這把刀已經用十九年了，所支解過的牛好幾千頭了，而刀刃還是像磨刀石上新磨出的一樣銳利。牛的骨節是有間隙的，而刀刃是沒有厚度的，以沒有厚度的刀刃進入有間隙的骨節，當然是遊刃恢恢寬大還有餘地哩。所以十九年來刀刃還是像新磨的一般銳利。雖然如此，但每遇到筋骨交錯盤結處，我知道很難下刀，謹慎小心，眼神專注，動作緩慢，刀力微微運用，牛就嘩啦解體了，牛還不知道牠已經死了，如同泥土散落於地。這時我提刀站立著，向四方望一望，相當志得意滿，把刀子整理乾淨收藏起來。」

文惠君說：「好極了！我聽了庖丁的話，得到養生的方法了。」